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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群群

昨天中午，趁着阳光正好，擦了家里的玻璃，又把家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遍。忙完，煮了盘饺子，吃着饺子一抬头，看到阳光穿过窗子明晃晃地照进来，突然有种过年的感觉。

过年，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。从腊月二十三开始，爸妈就忙起来了，扫屋子、擦玻璃，赶大集、做豆腐，写春联、挂灯笼……而我们小孩，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扳着手指算离过年还有几天，满心都是对新衣服、水果糖、年夜饭、压岁钱、烟花鞭炮的期待。那时候，爸妈总会把买回来的糖果藏起来，怕还没到过年就被我们吃光了。但不管爸妈藏到哪里，我和弟弟总能找到，然后偷一两颗，找个没人的地方美滋滋地吃着吧唧着。

想到这里，我不由得嘴角上扬，那时候的糖是真甜呐。

寻着小时候糖的甜味，我再一次穿过氤氲的记忆，回到关中的那个小山村。清晨，总是在人们去村头唯一的水井边挑水时，水桶和扁担上的铁钩子摩擦发出的咯吱声中醒来，透过白纸糊的窗户，经常能看到朦朦胧胧的月光，身边是父母窸窸窣窣摸黑起床的声音；日暮，橙红的夕阳透过村头稀疏的树林，照在屋檐上窑洞口，把家家户户烧炕时冒出的烟也染成红色，整个村子弥漫着柴火的味道，玩得正欢的我们在听到妈妈远远的呼唤后四散开来飞奔回家；雨天，雨滴落在院里的核桃树叶上沙沙作响，躺在暖烘烘的炕上，一边看着绵绵细雨，一边听着妈妈纳鞋底的声音，感觉日子长得好似没有尽头；夏夜，村子中间的池塘里蛙声阵阵，池塘边的草丛里萤火虫一闪一闪发出绿色的光，北斗七星又大又亮，不知名的鸟叫声从远处传来，洪亮凄厉，催得贪玩晚归的我们小跑着回家……

是记忆也有美颜功能吧，要不然为什么回忆起小时候感觉这么浪漫。放下筷子，走到窗边，街上没有昔日的车水马龙，屋子里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。突然感觉到一种满足、一种心安。

平日里，习惯了人声喧哗、习惯了觥筹交错、习惯了行色匆匆、习惯了内卷内耗，犹如搭乘着一节高速向前的列车，物质越来越充沛，内心越来越慌张。此时此刻，阳光照射在身体上，暖暖的，回忆盘桓在脑海中，甜甜的，犹如小时候偷吃的那颗糖。

回到餐桌旁，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，真香呐。这种情非得已的“错峰过年”，让脚步放慢了，让心灵安静了，让记忆悠远了，让灵魂滋润了，也是难得的人生经历和体验，可遇不可求。就暂且跟随这种“慢”，享受这种“静”，让人生更从容一些，让内心更丰腴一些，让日子更浪漫一些，让家务也更有烟火气一些。

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木心先生的诗：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。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。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，马，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……